不是我

俗话曰：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那么，家有八老呢？
上周五，家里一气来了十几个亲戚，其中有八位老人，本来就不大的房子里显得更加拥挤了。
他们对我摆着手说：“不要太忙活，我们不讲究，随便招待就可以了。”
虽然说不讲究，但还是一直在讲究，早餐有喝粥的，也有不喝粥的，有要吃甜点心的，也有不能吃甜点心的；中午有喝酒的，也有不喝酒的，喝酒有喝啤酒的，也有喝黄酒的，还有喝红酒的，喝白酒的，都要一一供应到，虽然我知道就算供应不到也没关系，可是我不想让他们失望，我想让他们在我家呆上完美的三天，没有任何遗憾，想起来都会觉得快乐的三天。
三天，每天三餐，一共就是九餐，要准备完全不同的饭菜——我对自己说，不仅要GOOD，而且还要VERY GOOD。
我列了长长的菜谱，研究了一晚上梅子的写食日记，手忙脚乱磕磕碰碰地将三天对付了过去。老人们喜欢一边吃一边品，哪样菜盐搁多了，哪样菜火候不到家，哪样菜缺了什么佐料，都会一边吃一边提出来。不知不觉我就像《武林群侠传》里的东方未明一样，厨艺提高了30个点数。
吃完之后就会围在桌子边打麻将，人手缺的时候我也冲上去打两圈，一边耍赖一边撒娇，老人们无可奈何地被我赢走十几块钱，直到实在忍受不了了,才赶我下台煮粥。
晚餐之后不那么忙碌，我就陪着几个爱喝酒的喝一点啤酒。老人喝多了话也多，常常说上一大通激动的手舞足蹈我都不知道在说什么，总之一边听一边点头，相应作出表情配合一下就是了。
等到洗澡的时候老人们的调皮劲儿就上来了，第一天是都抢着要第一个洗，吵个不休；第二天又一个个扮绅士，都要最后一个洗，屁股粘在沙发上一个都不肯动，害我请了半天。
最后一天是大家本性暴露的时候了，平均每3分钟就要发生一次斗嘴事件，无论缘由是为了哄宝宝玩还是让不让我喝酒，都是芝麻绿豆的小事情，可是看他们吵着吵着，我突然觉得有点感动。
没说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了，等我老的时候，未必会有那么多可以造访的亲戚朋友，看着我的女儿，我猜不出等我老的时候她会有什么样的心性和脾气，也许她会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又也许我会不愿意和她在一起——这都很难说。但是不管怎么说，无论老到什么地步，我都要有自己的生活。我不爱听“常回家看看”，我不喜欢那个公益广告，一个老人孤独地在家里等子女们回家吃饭——凭什么老人就是那群呆呆在家等着子女回来看的人啊？等我老了，也会像这八个老顽童一样，无论子女孝顺不孝顺我都会一样井井有条地安排自己的生活：做爱做的事，交值得交的朋友，多出去走走，保持健康平和的心态。另外再存一些钱，以备不时之需。
既然生老病死没法抗拒，那就得快乐时且快乐吧，不要在意子女的态度，也不要把子女当作救命稻草。《常回家看看》应该改成《常出门玩玩》，公益广告也应该改成老人们花前月下，灯红酒绿，声色犬马——生活面前，人人平等，老人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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