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

慢郎中离开村子消失一段时间后，突然牵回了一头牛。
对了，在说这个故事之前，首先要声明一下，看到这个故事的标题，你可能会因此判断慢郎中就是这个故事的主人公－－而事实上却并不是。慢郎中这个人我并不十分熟悉，我听说到他的故事还是在他离开村子之后，带回一头牛之前。
我所在的永安村并不大，村民也不是很多，但是因为我每天的工作是在离村子37里远的长宁集镇上卖叮当糖，所以经常早出晚归，和村民们摆龙门阵晒太阳聊天的机会不是很多。而慢郎中这个人最擅长替人看牙齿，经常告诫村子里的小孩不可常常吃糖以免弄坏牙齿，所以也是我们这个行业的对头。即便慢郎中行医来到集镇，他也不可能光顾我的叮当糖摊子；即便我吃叮当糖弄得一嘴牙齿全部蛀掉，也不可能去找慢郎中医治从而惹他嘲笑。
进而言之，由我来叙述的这个故事，更加没有可能让慢郎中来担当主人公，虽然慢郎中也是一个重要的人物，但是他曾经间接影响过我卖叮当糖的生意，所以我不会让他做我故事的主人公，而且即便我让他做了故事里的重要人物，他也只能出现两次：开头和结尾。
那么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到底是谁呢？——当然是我咯，因为这个故事是由我来叙述的嘛。当然我要当主人公！可能你又要猜了，既然我是这个故事的主人公，那么慢郎中后来要报复的人会不会就是我呢？当然也不是咯，其实我虽然是主人公，但是在这个故事里的地位却并不重要，不但不重要，甚至可以说是可有可无——你也许要问了，为什么故事中的重要人物不是主人公，你这个可有可无的家伙却能够当主人公呢？原因很简单：这个故事是由我来叙述的呗，假如我不说，你就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假如你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谁来做主人公对你来说就都不重要了。
既然我是主人公，不管重要不重要，我都要简单地介绍一下自己。我，一个在长宁集镇上摆摊卖叮当糖的，一个铜子可以在我这里换五个叮当糖。如果想吃叮当糖，你不能来的太迟，每天下午申时左右，我就会收摊走人，在镇上买好炒米粉芝麻和糖稀——这是做叮当糖的原料，挑着担子回家。从集镇到村子大约要走上一个多时辰，走到家的时候天就黑下来了，这时候我家婆娘就会出门迎上来接过我的担子，我掏出卖剩的叮当糖喂到她嘴里，而她则微笑着一边吃糖一边将担子挑进里屋，好让我坐下休息一会儿吃晚饭。我婆娘话不多，因为她总是在我寂寞的时候说话，愉快的时候保持安静；我婆娘模样也不俊俏，可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寂寞的时候少，愉快的时候多。
吃完了晚饭，我和婆娘就一起忙着做第二天要卖的叮当糖。做叮当糖其实很简单，就是将从麦芽里提炼出来的糖稀到进锅里熬啊熬，一边熬一边用锅铲搅动，一直到麻油色的透明的生糖稀变成乳白色不透明的熟糖稀。接着趁滚热的糖稀还没有冷却凝固的时候，我婆娘就用小勺将糖稀一坨一坨地舀出来倒在铺好米粉芝麻的大蒲匾上，而我则同时拉着蒲匾下面的竹把不停地抖动，使糖块在米粉芝麻上不停地翻滚，一直到冷却变硬，并且沾满芝麻和米粉。当那些跳跃的糖块一点都不粘手的时候，叮当糖就做得了。
第二天凌晨，鸡叫时分我就起床，带着婆娘为我准备好的早点和午餐：一块大饼和另一块大饼，挑着装满叮当糖的担子出发到集镇上去了。除去每天为了准备做叮当糖所花去的买原材料的钱，如果不算功夫钱，我一天忙碌下来，可以净赚30多个铜子。假如到了年关，生意还可以更好，旺的时候最多可以赚到50多个铜子。
我和婆娘说，我有这样的成绩，和她一直在身后的默默支持是分不开的。我思量着，假如我赚够了钱，就和婆娘搬到集镇上去住；等我们有了孩子，就让他念集镇上的学堂。当然我们村子里也有自己的教书先生，姓颜，可是我从来没见他教孩子们念过书，我只看见他春天的时候带着孩子们在村口放风筝，夏天的时候带着孩子们在村子边的小溪里摸鱼，秋天的时候将孩子们领到山上打栗子，到了冬天，他就挨家挨户地收私塾费，一个孩子一百个铜子，假如没有钱，就用腊肠或米酒抵偿。也有人家腊肠米酒也没有的，这位姓颜的先生就叫这家的孩子来年去他家作帮佣。时间长了，我都记不起来自己到底有没有见过这位先生念过书。有一次雨天生意不好，我从集镇提前回家，从斗笠下看见他站在学馆屋檐下叹气，脸颊红红的估计是刚刚喝过酒，我觉得很纳闷，在整个永安村里，日子过的最逍遥的就是这位先生了，可是还有什么事情会让他在雨天的屋檐下这么舒适的地方，在喝酒这么惬意的事情之后还心事重重地叹气呢？我弄不懂这位先生，但是也暗自打定主意，将来我和我家婆娘有了孩子，一定不能让这位先生给带着，免得害的我连自家的孩子都弄不懂。我要送他去集镇的学堂，让他多多念书，最差劲最差劲的前途，也得是和这位姓颜的先生一样，回到村子里来教书。。。
对了，我说这么多干什么呢？我和我婆娘成亲不过才三个月，送孩子上学堂的事情好像还早的很呢。言归正传，我们继续来说慢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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